《质数的孤独》

本文转载自知乎用户 瞻望重逢 的文章《质数的孤独》
以下为正文

质数只能被一和它自身整除。在自然无穷序列中，它们处于自己的位置上，和其他所有数字一样，被前后两个数字挤着，但它们彼此间的距离却比其它数字更远一步。它们是多疑而又孤独的数字。……在质数中还有一些“孪生质数”，它们是离得很近的一对质数，几乎是彼此相邻。在它们之间只有一个偶数，阻隔了它们真正的亲密接触，11 和 13,17和19,41和43，假如你有耐心数下去，你会发现这样的孪生质数会越来越难以遇到，越来越常遇到的是那些孤独的质数，它们迷失在那个纯粹由数字组成的寂静而又富于节奏的空间中。此时，你会不安地预感到，到那里为止，那些孪生质数的出现只是一种偶然，而孤独才注定是它们真正的宿命。然后，当你准备放弃的时候，却又能遇到一对彼此仅仅相邻的孪生质数。因此，数学家们有一个共同的信念，那就是要尽可能地数下去，早晚会遇到一对孪生质数，虽然没人知道它们会在哪里出现，但迟早会被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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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蒂亚认为他和爱丽丝就是这样一对孪生质数，孤独而失落，虽然接近，却不能真正触到对方。

他不敢承认这个事实：当他和爱丽丝在一起的时候，就会觉得平常人所作的那些平常事似乎都值得去尝试一下。

是什么？

初见
爱丽丝笑了，看着那个手上缠着绷带的男孩。在他耷拉着脑袋的姿势中，隐藏着某种东西，使爱丽丝产生与他接近的欲望。她想过去托着他的下巴对他说：“看着我，我在这里！”

他正在注视爱丽丝那腼腆的微笑。马蒂亚觉得爱丽丝的嘴唇是那样清晰和纤薄，像是用手术刀划出来的。

在他们之间，存在一个没有明确界限的共同空间，在这里似乎应有尽有，而空气静止，不受外界的干扰。

理解和孤独
他们牵着手走进客厅，脸上没有笑容，视线的轨迹也不一样，他们的身体像是通过胳膊与手指的接触而彼此相互作用的轴承。

马蒂亚拒绝这个世界，爱丽丝被这个世界拒绝，最终他们发现，这两者之间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他们建立起一种不完满而又不对等的友谊，着份友谊包含了太久的缺席和太多的沉默，这是一个虚空而洁净的空间，当学校的墙壁把他们包裹地太紧，让他们无法忽视那种窒息的感觉是，他们就可以回到这里自由地呼吸。

后来，随时间的流失，那道青春的伤口愈合了。皮肤的边缘逐渐弥合，虽然这个过程无法被察觉，却一直进行着。结痂每揭掉一次，就会顽强地再生长出来，颜色更深，表面更厚。最终，一层光滑而富于弹性的皮肤会取代原来破损的皮肤，疤痕也会由红变白，逐渐与其他皮肤融合在一起。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就像溶液一样流过皮肤，每天都会从爱丽丝的纹身和他们两人的记忆中冲刷掉薄薄的一层颜色。

沟通的失败
在那个遥远陌生的地方，有他作为一名数学家的前途，有赋予她希望的承诺，那是一个春节的空间，一切都还完美如初。而这里有爱丽丝，但仅她一人而已，四周就只有一片沼泽。

在他们两人的头上浮现了一个巨大的对话框，里面写满了他们要说的话，但他们都竭力回避，双目低垂。事态再一次失控，她再一次冲下悬崖，而且忘记了插下滑雪杖让自己停下来。

只有回忆才是幸福的
他们两个在一起，站在爱丽丝父母的床前，装扮成新郎新娘的样子，身穿散发着樟脑味的礼服。马蒂亚一脸屈从的神情，而爱丽丝则笑的很开心，她一只手搂着马蒂亚的腰，另一只手因举着相机而消失在画外，现在，那只手仿佛正伸向已长大成人的马蒂亚，准备抚摸他。

思念与重逢
你得来一趟。

马蒂亚第一次感到将他们分开的整个空间不过是一段微不足道的距离。她确信马蒂亚还在那里，她和马蒂亚之间连着一条隐形的线，这条线很有弹性，只是被埋在一堆无关紧要的小事底下。这样的线只能存在于像他们这样的两个人之间：两个人都能在对方的身上找到和自己一样的那种孤独。

事实上她根本没考虑过别的人选。

重逢是为了放下
她找马蒂亚是因为她需要他，因为自从那晚她在电梯门口离开马蒂亚的那一刻开始，她的人生就滚落进了山谷，再也没从谷底出来。多年来，她一直置身纷乱的纠结中，而马蒂亚恰恰就是她纠结的尽头。

在她面前有一个她曾经很了解的男人，但如今这个男人却判若两人。眼前这个睡在沙发上的马蒂亚已经不是那个她眼看着消失在电梯门里的男孩了，那个晚上，山上吹来一阵温热、躁动的风。这已经不是那个深植在她头脑中、阻塞任何人进入的马蒂亚了。

马蒂亚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应该回到客厅去，重新坐在那张沙发上，他应该拉着爱丽丝的手，告诉他当初自己不该离开。他应该再一次亲吻她，然后再吻一次，直到他们两人都习惯这个动作，并最终成为他们不可或缺的东西。这个动作每天都会出现在电影和现实生活里，人们按照自己的意愿进行选择，抓住那些为数不多的巧合，然后将其搬到现实生活中。他应该告诉爱丽丝自己会留下或者搭乘最早的一趟航班离开，再一次消失，回到那个他这些年来一直漂泊的地方。

他联想到一种已经耗尽的潜力，还想到磁场中一条条看不见的慈利线，原来它们还通过空气维系在一起，而如今已经荡然无存。

回归人的孤独
选择只是几秒钟的事，然后用余下的时间来还债。

就像是他一旦听凭自己响应了爱丽丝的额召唤，就会落入陷阱，溺毙其中，永远迷失自我。因此，他一直保持着冷静与沉默，等待着让一切都为时已晚。

爱丽丝又看到马蒂亚手心那个深色的环形疤痕，就像一个神秘的、不可磨灭的标志，被无可挽回地封存在那里。

爱丽丝面对明亮的、单调的、蔚蓝的没有一片云彩的天空，微微一笑，稍微一使劲就自己站了起来，心中没有任何期待。

等待着马蒂亚的是一个热水澡、一杯热茶和一个平凡的日子，除此之外，他别无所求。

马蒂亚的眼睛里还蕴藏某种东西，就像一颗明亮的微粒游弋在他黑色的眼眸中，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可以将其捕获。

我们是这么怯懦地蜷缩在自己地安全领域，无法扼杀那阻止我们获得幸福地怪兽。

或者，我们根本就没有让自己幸福的能力。